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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4章
    “小九?!”
    小家伙毛绒绒的,身上的毛金灿水滑,体型更是比野狼小得多。这样圆滚滚的小东西怎么能斗得过狼群?
    只见小九立起了身子,举起两只前爪,饶是如此,也不见一点威猛之态。
    狼群却在那一瞬齐齐后退,眼中竟露出惧色。
    小九仰头发出一声清啸,声音不似狼嚎,倒像小孩子故作威风的喊叫。在场诸人不知其意,但那狼群却如见天敌,纷纷夹尾低伏,缓缓后退。
    小九又嚎了一声,狼群扭头四散而去。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,呆呆愣在原地。秦维勉反应过来,翻身下马,跑过去蹲下握住小九的两只前爪。
    “怎么是你呀?”
    小九立刻扑到他的大腿上,将头埋进他怀中。秦维勉轻轻拍着小九的背,声音更加温柔:
    “是谁让你来的?”
    秦维勉问完便抬头四下寻找,但什么也没发现。小九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只是拿头蹭他。
    秦维勉抱着小九又揉又亲,说不清的失望和侥幸让他心头激荡,眼泪盈了满眶。
    “还是你最懂事……”
    小九“嘤嘤”了两声,只顾往他怀里钻。从前小九也亲近他,但都不如此急切。秦维勉忽然很奇怪地觉得,
    小九好像有话想对他说。
    第158章 两处茫茫皆不见
    秦维勉怀里抱着小九,一面集结队伍,一面四下寻觅。
    这小家伙出现得太及时了,让人很难不觉得是有人指使,可是林中寒冷寂静,了无人声。
    好不容易制住了惊马,众人归队,夜色已悄然笼罩山林,秦维勉不敢再留,赶忙下令回城。
    “你跟我走吧,嗯?”
    他蹲下去低声哄着小九,那小家伙只顾蹭他怀中,爪子按在他腿上,不肯松开。秦维勉心头一软,索性将它抱起,不料这时小九却猛地挣扎起来,一跃跳到了地上,对着他急促地“嘤”了几声,转身往林子里跑了两步。
    “怎么?你也不肯跟我走?”
    小九回头望他,眼中似有焦急神色,冲他摇了摇头。
    秦维勉不解。小九似乎很怕他误会,可又不跟他走,一对圆圆的眼睛里尽是委屈。秦维勉还蹲在地上,又张开手招呼:
    “来,到我这儿来……”
    小九站在原地,眼里满是不舍。
    “是他不让你留下的?”
    小九往后退了两步,又“嘤”了一声,猛地转身窜入林间暗影,顷刻不见。
    秦维勉以一僵,来不及多想,上马带队回城。大家惊魂未定,跑得飞快,不料刚一入城就发现街上一行人十分喧哗。
    庄水北正要喝止他们,秦维勉立起手掌示意他别做声,几人立在原地细看。
    这才发现那一群百姓约有三四十人,簇拥推搡着一位二三十岁的妇人,边走边骂。妇人发髻散乱,满脸泪痕,只顾哭泣却不敢说话。秦维勉让一名军士上前询问,那军士很快便回来了。
    “禀告殿下,他们这是在赶瘟鬼。最近有几人得了瘟疫,老乡们认为是瘟鬼所致,这妇人就是瘟鬼化身,要将她带到城外。”
    这是秦维勉所没有听过的习俗。他只见这群男女老少手上拿着碗盏,有人向这女子撒灰,有人往她裙上掸水。
    “为何认定这女子便是瘟鬼?”
    “回殿下,说是有一个得病的老哥发热之前刚跟这妇人见过面,大家便怀疑是她,而且她自己也已经认下了。”
    秦维勉双眉紧蹙,他见那女子身材单薄,脸上、颈上都有伤痕,显然是屈打成招。他心中顿时不悦,心想在横州治下怎么还有这样乱用私刑的勾当。
    庄水北上前低声道:
    “殿下,这赶瘟鬼是横州的旧俗了。每当疫病流行,定要寻出一个瘟鬼来才能平息。您看这些百姓如此义愤填膺,可见这习俗根深蒂固了。”
    秦维勉听出了庄水北的意思,这是劝他不要贸然阻止,恐激起民情。
    “寻着了瘟鬼,又待如何?”
    庄水北吞声了片刻,那军士先回答了:
    “定要将这瘟鬼带到江边,扔进水里,一群小孩儿手持弹弓,见她露头便打,直到——”
    “胡闹!”
    秦维勉厉声打断,向庄水北道:
    “司户参军干什么吃的?!滥用私行、虐杀无辜,他都看不见么?百姓民智未开,他也不辨是非吗!你带人去拦下他们,如今隆冬时节,哪来什么瘟疫?”
    那军士嗫嚅道:
    “最近城内外着实死了几个人呢,都是发热发抖的……”
    见秦维勉神色一凛,那人便不敢说话了。
    秦维勉沉下心想了想,又嘱咐庄水北:
    “你就说此妇并非瘟鬼,若是沉江溺毙恐化为淹死鬼,反倒有别的害处。去吧!”
    庄水北领命而去,秦维勉自回了刺史府。今夜天色已晚,他准备明天再传人来好好理会此事,今天惊魂甫定,他也想歇歇了。
    回到房中,谢质在等他。
    “殿下回来了?我命人煮了汤饮来,喝点暖暖身子吧。”
    秦维勉一边脱下行装一边给谢质讲今天遇狼的经历,惊得谢质连忙拉过他的手检查他有无伤处。
    “我没事,多亏小九出现,赶跑了狼群。”
    秦维勉不动声色地抽出手,坐到暖炕上,喝了杯热茶。
    谢质无声地看着他,也跟着坐了过来。
    秦维勉知道谢质的心思。
    自从那天贺云津撞见他俩相拥吵了一架离开之后,秦维勉找了贺云津一阵子。找到的希望原本就十分渺茫,随着各处的寻觅落空,他心里的石头也彻底落在了地上。
    秦维勉隐隐感觉到,贺云津不会回来了。
    自那以后,他不愿再想起这个人,不愿再听见任何人谈论他。谢质提起过一次,被他不耐烦地挡开了,从此谢质便默契地再不提那个名字。
    但谢质的殷勤和温存更胜从前。
    可每当谢质靠近他,牵过他的手,或是软语安慰,秦维勉都会想起那天晚上。
    他想起那次难堪的争吵,想起无法调和的矛盾,想起射向自己的冷漠厌弃的目光。
    一旦想起那个人,千滋百味就会瞬间涌上心头,他不想再一页页翻开细思,只想合上这本再也不想回顾的书。
    “小九竟然这么厉害?它怎么出现在那了。”
    谢质看出了他的回避,却并不气馁,仍旧笑语温温。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,也许——也许——”
    秦维勉的心思并不在谈话上,想不出合适的话来,思路便移到别的事情上去了。
    他看向窗外,夜色深沉,好像藏了无尽的东西。
    忽然,秦维勉想到了什么,他回过头来,盯着对面的谢质看。
    “希文,坐这来。”
    秦维勉拍了拍自己身边,谢质喜出望外,挨着他坐下。
    “在晓今天受惊了吧?要不要传医官来看看?”
    “不用,我没事。”
    秦维勉叹了一声,身子一倾,靠在了谢质身上。
    谢质先是僵住,随后眼中的不可置信慢慢融化,他试探着抬起手,揽着秦维勉的肩膀往自己身边带。
    秦维勉感到自己肩头的手带着犹疑,似乎还有些紧张,温热中带着湿气。
    他忽然很想躲开,却忍住了。更漏变得很慢很慢,冬夜安静得令人无法忍受。
    秦维勉想再加把火。
    他也伸出了手,抱着谢质。滴漏声声,他忍不住往窗外看去,却只见一弯残月照窗白,仍是了无人声。
    秦维勉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。他立即坐直了身体,留下谢质一脸疑惑。
    “殿下……?”
    谢质错愕地看着他,不明所以。秦维勉以手覆面,不敢看回去,只觉前所未有地疲惫。
    他在干什么?希冀这样就能令贺云津现身?贺云津一走这么多日子,还会在乎这些吗?
    小九一个野物又岂会真的听那人使唤?
    贺云津现在在做什么?真找了个闲山静水的地方安心修道,还是到处游历、寻觅下一张酷似故人的脸呢。
    秦维勉想不通。他原以为贺云津是个至性至忱的人,就算跟他有什么龃龉,也不该就这样抛下这么多的兄弟、扔下这么一大摊子公事甩手离去吧?
    或许他错了。
    像贺云津这样凌越超逸、机谋百变的人,怎么会真是一个仅靠一腔爱意驱动的傻瓜呢。
    秦维勉想不通。
    谢质在一旁不言不语,不知看出了什么。
    “希文……我——”
    秦维勉说不出口,低下头闭紧了眼。谢质想拍拍他,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,揣起手悻悻说道:
    “殿下最近烦心事太多了,早点休息,都会好的。”
    秦维勉默然颔首,见谢质退下了,他让侍者也都出去,这才放任自己肩膀一塌,向后靠去。
    他正在消化心中的千头万绪,忽然听到了细碎的声音。